大雪掩盖了一切,包括这间
始建于上世纪80年代的破旧澡堂
四处漏风的更衣室里
准备赤裸的人一边尖叫一边哆嗦
在冷凝的兴奋中还是剥光了自己
上帝在整个人类中抽样出三五十人
进入。他们或大腹便便,或骨瘦如柴
或青春如危局一样高耸,桀骜的颤栗
或颓败如流言一样壅滞、垮塌、松弛
不断上升的水温,让他们彼此
不再忸怩、不再抱持、不再掩饰
那些曾经秘而不宣的部位,一个个
被打开,像走进上帝的审讯室
他们彻底交待了不为人知的秘密
包括胸腔的创口,褪去假肢的肉茧
黑色素,毒瘤,包括梦魇的慌乱与峥嵘
像一锅沸腾的饺子,云蒸霞蔚
抛弃固若金汤的圆桌和客套的主持
坦诚的批评与自我批评。而所谓尊重
节操,前提是彼此相视,看清一切
一些人在打开自己以后,开始叫嚣、歌唱
一个黑乎乎的人,在楼下的阴暗处
正在把一车银光闪闪的煤推进锅炉房
他知道只有高温能逼出人的真相
这些从人类中随机抽样出来的人
终于弄清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
于是,他们,能做到一身干干净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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