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，我的脑海里，只有这句话。
“热闹是他们的。”
这句话来自朱自清先生的《荷塘月色》，“但热闹是它们的，我什么都没有。”虽然我此时的心境和旧时代的朱先生大约相同，只是，朱先生说的是树上的蝉与水里的蛙，我说的是人。
我，感觉到一点劲儿都没有，心，仿佛瘫痪了一般。
昨夜，他们在群里闹，闹得非常凶。打开手机，发现群里居然有一百多条留言，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，此前，好像没有这么凶猛过。
今天，坐最早的车上班。路灯瞎了，车子很少，地面有三月天迷茫的晨光，因为天气阴暗，能见度非常低。在我的前面，只有一个人拧着包裹，打着伞，急急地走着。
我也急急地走着，因为，再晚一点，校车就开了；校车一开，就保准迟到；一迟到，就肯定要旷课；一旷课，钱，就没有了。旷课一节，据说是50块，两节，就是100了，而我一天的工资，大约就这么多。
无意之中，我赶上了前面那人，觉得背影非常熟悉，回头一看，果然是。
她也是急冲冲去赶我要赶的那趟车的。
我以为我是起得最早的人，原来，还有人比我更不幸。
一进那个破院落，一到那幢破旧的楼前，车，就发动了。
按照以往的工作习惯，一上车，我应该补足睡眠，但今天早晨，却没有睡着，因为，大家都在接着昨天夜里群中的话题。
早自习过后，大家回到办公室，继续昨天夜里群中的话题。
第一节课后，大家回到办公室，继续早自习后的话题。
第二节课后，大家回到办公室，继续第一节课后的话题。
……
我的两节课和一个早自习完成了，便离开了。
我真的感觉到没劲，一句话都没有说，从昨天夜里到今天上午。有什么好说的呢？
不就是钱嘛。不就是绩效工资嘛。
我知道，无论说什么，绩效工资已经是木已成舟的事，改变不了的。
何况，很多人把自己的绩效工资都算得非常清楚了，我没有算，也就没有了发言权，胡说，容易惹麻烦。
我不敢胡说，我不知道我到底少了多少。但声响那么大，让我对自己的绩效工资有了好奇心。
便蹩进财务室，看到了那份字迹比蚂蚁还小的工资单，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名字，便记录下了属于我的数据。
工资2174.60元。那是元月份的工资，被硬性的扣除了扶贫款200元，不是每个月扣。
也就是说，绩效工资前，我的工资是2374.60元。
工资条中原来还有一个小条子，交通银行的免费短信显示，是332.50元。
这两项的总和是2707.10元。
这是我绩效工资前通过银行发的工资。
绩效工资前，我还有一笔工作量收入，大约是1970元多一点。
绩效工资前，我的月收入是2374.60+332.50+1970=4677.10元。
这是一个中学高级五档教师的工资月收入。
现在，绩效工资来了。
我们迎来了新的工资标准。
首先，扣除了工资单中的小条子，仿佛是叫临时补贴吧，332.50元没了。
接着，扣除了工资单中大条子里包括生活补贴在内的三项，共计575.80元（高级五档都按照这个标准扣除）。
绩效工资后，我工资单里的2707.10元瞬间蒸发掉了908.30元，变为2707.10-332.50-575.80=1798.80元。
中学高级五档绩效工资中的70%是1570. 02元。所有中学高级五档，凡都“生”着，不请假不旷工不“老病死”的，若是工作量饱满（语数外每周10节课），都是这个标准。
我每个月的工资便变为1798.80+1570. 02=3368.82元。
将绩效工资前我每月的工资4677.10元减去绩效工资后的工资3368.82元，每个月蒸发掉1308.28元。
绩效工资后，月收入还要计算每半年发一次的30%绩效。现在是多少，没有人知道，据说平均为六七百元，我工作量饱满，还有超出部分，估计能拿到平均之上，就算八百吧——
3368.82+800=4168.82元。这就是我绩效工资后的月收入。
用绩效工资前的月收入4677.10元，减去现在的工资4168.82元，工资总量少了多少？
整整508.28元！
怪不得大家都在谣传，绩效工资改革后，月人均工资总量要少至少500元，此言不虚！
要知道，在人群中，我的工作量几乎是最高的。
想象一下那些工作量不如我的众生，大约不会少于500元吧……
绩效工资改革的目的是什么，我真的不知道，但是绩效工资改革后的结果，我知道。
难怪我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，一直没有说话，我不说话，原来是我没劲。
突然想起了车上某人说到的一个笑话。
某人去菜场卖白菜，发现一堆品相好的卖到2元钱一斤，而品相差些的，只要1.5元。那人便指着品相好的说，能不能便宜一点，1.5元？卖菜的农妇指着那堆烂菜说：“你是说好的和差的卖同一个价？那就把这堆菜卖给你2元一斤吧，你要吗？”“老板，我不是这个意思，我是说这堆好菜能不能卖给我1.5元。”“不能！一分钱一分货，这个你懂的。”“你就不能发扬点爱岗敬业、乐于奉献的精神去卖菜？”没想到那位农妇突然甩给他一句话：“你是老师吧？”那人只得掏出1.5元钱买了一堆烂菜，悻悻的走了。他听见身后的农妇甩过来一句话：“还老师呢，连价值规律都不懂。”
我们的觉悟自然比农妇高，多少年来，我们一直在接受“爱岗敬业、乐于奉献”精神的熏陶，绝不会按照“一分钱一分货”或“给多少钱办多少事”的“价值规律”去经营。
这一点，请放心。
于是，便觉得自己没有说话，是有道理的，有什么好说的呢？反正，一进入阵地，我们便会全然忘了群里、办公室里的自己是谁，忘了昨夜和今晨讨论过的愤愤不平事，开始打开书滔滔不绝起来。
我们还没有沦落到要误人子弟的地步。这一点，请放心。
热闹，是他们的，虽然我什么都没有。
我们，还得继续着自己的事，否则，就这点钱，也没有机会拿了！你不干？门外的人都排起了长龙呢！
有一句话，现在看来是绝对的真理：教师，就是个奉献的职业，你选择了教师，就选择了清贫。
热闹，也没有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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