别看他们呆呆萌萌,他们的内心也许藏着小小的坏。
所以,上课经常会遇到突发事件。
我正在讲高三复习专题“古代诗词鉴赏要做到五‘读’俱全”,结果遭遇不测。
我把博客投影到白板上。
2012年全国卷Ⅰ,晏几道的《思远人》:“红叶黄花秋意晚,千里念行客。飞云过尽,归鸿无信,何处寄书得。泪弹不尽临窗滴,就砚旋研墨。渐写到别来,此情深处,红笺为无色。”
2014年全国卷Ⅰ,无名氏(卷面原注“作者一作秦观”)的《阮郎归》:“春风吹雨绕残枝,落花无可飞。小池寒渌欲生漪,雨晴还日西。帘半卷,燕双归。讳愁无奈眉。翻身整顿着残棋,沉吟应劫迟。”
这两首宋词中的“我”,有一个共同点——“我”都是独守空房的女子。
男人不用红笺写信,也不用半卷帘,男人若是“讳愁无奈眉”,那就未免太妖里妖气了。
但作者都是男人。男人在词中幻化成女子,是唐宋词的“时尚”,影响甚广。“男人外出游学、为官,是不能带家属的,只能将妻子留在家中,经年累月,相思的日子不好过,孤苦的日子不好过,忠贞的男人便常常惦念家中的妻子,移情于千里之外的空房,想象她的日常生活,不是情到深处,断不会有这样的思绪和诗情……”
我还没有说完,就听见一个孩子突然问:“老师,你呢?”
声音不是很大,有点怯生生,但隔着两排座位和一个讲台,我分明是听见了,甚至看见她周围的几个人正压低脑袋,躲在书背后坏坏的笑。
但我装作没看见,也没听见,继续着我的课。这个问题相当刁钻,不好回答。我用尽一秒钟的时间为自己找到了一个“视而不见”的理由:此话题与本节课无关。
他们不会发觉我会在一秒钟内做出了如此断然且残忍的拒绝。
我继续我的课:“请看注解。既然无名氏的词可以当成秦观的词来读,那就是在暗示我们,要在脑海里赶紧找到秦观。秦观最擅长抒发闺中情怀,诗情缠绵悱恻,凄凉愁苦,婉约入骨。他常常在词中幻化为女儿身,大约是处江湖之远,时常思念,又加上感情甚笃,不能自已,才焕发幽情。”
“老师,你呢?”
同一个问题,由同一个人再次提出,这是我没有想到的。
她以为我刚才是真的没有听见,于是加大了音量和胆量。她像一个小坏蛋,嘴角挂着笑意。以她为圆心,嘻嘻的波浪荡漾开来。
我听见我的内心咔嚓了一下。
我通常很自信,以为课堂上任何临时的发难是不会难倒我的;但这次,我觉得似乎要出洋相了,这个问题太隐私。
但我不能再违背师德,对学生的课堂提问置之不理,再说了,我再不回答,指不定会有第三次……他们为难起老师来,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。
一个爱吹牛的老麻雀,不能留给一群毛孩子一个“答不上来”的坏印象。万一明年的某间大学生宿舍里有人提及这件囧事,我岂不是很尴尬?我可不能让自己有“终于被扳倒了一次”的记录。
她的两次提问已将课堂反转,大家听课的热情已被扭曲变形,再也回不到我想要去的终点,没有人再在乎我“秦观”了,他们正在坏坏的、焦急的,甚至有点兴奋的等待“观我”。
好在我思维的突然崩断,他们无法察觉。我看看那个提问的女孩儿,她正在冲着我笑,很天真的样子。几个男生似乎有些按捺不住,他们的脸上写着小小的坏——仿佛我这里有他们想要的“料子”,好为紧张的高考课堂打打牙祭。
我用足两秒钟的时间,思考这个问题,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句话,是一个美国人说的,但是哪个美国人,就记不得了,毕竟年代久远。
“关于我的家庭生活,几十年来,我就记得一句名言:‘作为父亲,能为孩子做的唯一的事情,就是好好爱他的母亲。’”
我的回答戛然而止。
以为“有料”的课堂突然变得沉默,是那种属于逐渐走向成熟的人才会有的十分严肃的沉默。
人头浮动的教室,突然静如止水。
我看到有几个人准备在沉静中拿出手来鼓掌,但看到我极端严肃的表情,感觉到教室里肃穆的气氛,终于没有将手掌合上。
沉默有助于思考,也许,这些长大了的孩子,需要作这方面的思考。
五秒过去,下课铃就响了。
“下课。”
古诗词鉴赏要做到五"读"俱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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