给自己一个积极的暗示
这段时间,非常害怕到宿舍去午休,原因非常简单,与宿舍一路之隔的小山包上,挖掘机正在抓紧我们午休的时间凶猛的作业,绝不屈服的钻头直往绝不屈服的岩石上钻,那敲打的声音可以震碎人的心肝。
我常常迫不得已的数着钻头和岩石较劲的回合,有时候,岩石过于坚硬,将机器巨大的轰鸣逼停,在短暂的死寂里,我等着它重新打火,重新敲打撞击。
3号宿舍楼的学生和4号宿舍楼的老师,大约都有同感。这种死去活来的游戏,没有终点,不可完结——单从刚被敲碎的一点点山体来看,这种敲打估计需要经年累月才可以完成,至少,这种夺命的敲打要伴随着3号宿舍楼里高二的苦逼孩子到毕业。
兴许还要迎来另一批接受敲打的新人。
开发区,就是开发区,没有死命敲打的开发,哪叫开发区!
也许我们来得太早,这一片的开发,才刚刚开始。
日子还很漫长。占地不知道几千万平方的沪士电子,这一浩大工程还没有开工!无数的山体正在等待揭去薄薄的土层,巨大的岩石山体正在等待挖掘机一针针的敲碎,搬运……
踩着敲心敲肝的声音,烦躁不安的回到宿舍——不回宿舍,哪去呢?——开门,几平方的室内装满了敲打声,关了门,也丝毫没有减弱。
无法排遣的窒闷。
躺在床上。
突然就想起了他。我能清晰的记得,下课时,他在走廊的一处小空场上高声朗读的情景,那是疯狂英语的声音。但现在,一切都没有了,这孩子,带走了一家人全部的快乐,徒留下一堆巨大的痛苦,去了。
很难想象突然失去了孩子的父母,该如何面对今后的生活。孩子,是父母生活的全部,就像珍珠之于蚌壳,挖去了珍珠的蚌壳,再也无法闭合。
于是,我安慰自己,好在我们还能好好的活着,也许,对于逝去的,能清晰的听见尘世间传来的敲打声,也算是一种福分。我从床上爬起来,点上一支烟,站在永远都不会有阳光的阳台上,看着对面山顶上冰冷的云雾,看着百米开外正在挖掘的黄色机械以及它震颤的力臂,听着震碎心肝的声响,到说明我们还好好的活在了人间。就算这人间再如何苦逼,毕竟,活着就是幸福。
几个孩子追逐着,背着书包,估计是上学去了。刚刚从食堂下班的工人,穿着黄色的制服,拧着塑料袋,冒着蒙蒙细雨,徒步回家。
车辆超速行驶在城郊宽阔的马路上,和濡湿的地面发出巨大的撕裂声,仿佛揭开了大地疼痛的伤疤,但,我有了痛感,说明我活着。
回到单人床上,我看了时间,正午1:30,我该午休了。
我关上门,这房间,和撕心裂肺的敲打声仅一块玻璃之隔。
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,等我醒来,发现已经两点半了。
我真的睡着了,这是这些天来,第一次能睡着这么长的时间。也许,我们应该珍惜这嘈杂尖锐的环境中难得的睡眠。能听见震碎心肝的声音,表明我们正在好好的活着。
醒来的第一件事,就是突然想起他们。
就像这段时间的阴霾天气,不管你愿不愿意,睁开眼,都是雾沉沉的,阴沉沉的。
连我都在一直惦记着,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。我想起了今天凌晨写过的诗句,“你们,一枚蚌壳豁开的扇面/如柴扉虚掩,在寒风里/向隅,他要你们相扶/慢慢的,共度绝望的余生”……
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