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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教与学

 
 
 

日志

 
 

我曾经养过的那些小狗……  

2015-11-11 15:48:15|  分类: 黯然神伤 |  标签: |举报 |字号 订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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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县城读高中之前,我在老家的最大爱好,大约是养狗。我不喜欢大狗,那时候也没有藏敖和狼狗,都是土狗子,个头都很小。记得最多的一次我养了七只,黄的,灰的,白的,黑的,花的,小小的,一大群。每到立冬时节,我必须完成的功课就是给狗舍。

我去各种废墟中寻找砖头石块,如果能在放学路上捡到一截新鲜的红砖头,那是比偷了人家的红薯还要高兴的,于是赶紧放进书包——那时候,一切财富归国家,从拖拉机里掉下的砖头是不敢据为己有的,要交给老师,否则,就是盗窃,若是让同学知道,被检举揭发(那时候,很多人从小不读书,专门检举揭发人,借此营生,一步步走上了阳关道),就有可能结下被全校大会批斗的恶缘。好在我出身好,八辈子贫农,没有阶级成分,捡的砖头又藏在书包里,所以从来就没有被人驾到台上低头认罪过。

建筑材料筹齐后,我开始建房。先是靠着一堵墙,把砖块围成三面,在避风的侧面留一个小门,供狗出入。因为砖块大小厚薄不一,很难做得齐整,为了让狗睡着舒服,朝里的三面墙要尽量做到齐整。我并非专业的狗舍建造师,所以外面的砖块总是显得“犬牙错互”,十分难看。我弟弟说,你这是做的个什么鬼东西。他是从来不齿于做狗舍的,也从来就瞧不起我做的狗舍。事实上,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去,我做的狗舍真的算得上“是个什么鬼东西”。长大后,瞧不起我做的狗舍的弟弟,做了泥瓦匠;只会做个“什么鬼东西”的我因为只会读书,只好继续读书。

他看着我蹩脚的动作,一身黄泥灰土,便伸出脚去,推搡我新盖的狗舍,“嗯,倒还蛮结实的”,然后就别着弹弓去打鸟了。

立冬后的田间地头,房前屋后,鸟就多了起来,干枯的树枝让鸟窝暴露,鸟们也失去了遮蔽,这就给了弟弟和他的小伙伴们以猎杀之机。现在说“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”,那是不懂得“历史”,在我弟弟的一部浩瀚猎杀史里,没有买卖照样有杀害,因为他既贪玩更贪吃。我是从来都没有吃过他打的鸟的,不是我有爱心,或者生来就是个遵纪守法不吃野生动物的小公民,那时候,哪有野生动物这个说法!我没有吃到他打的野味,完全是因为他根本不要我跟他一起去,我一去,鸟就全飞了。而我在他们分享烧烤雀鸟的美味时,完全找不到他们的藏身之所!

他怕被父母责骂,因为他会连同乌鸦和喜鹊一起干掉。在我们乡下,因为迷信的缘故,这两种鸟都是不能猎杀的,可惜,在我弟弟见过的冬鸟中,唯有这两种鸟,个大,目标大,首先该杀……他与他的小伙伴们,便在山洼里掏出一个洞来,点上火,架起一个搪瓷盆,烧水,拔毛,开肠破肚,然后用细竹子串了鸟的肉身,架在火上烤……有时候,他的运气背,打不着鸟,就带着几个孩子埋伏在人家的篱笆墙外,一齐朝事先选中的某只落单鸡集体开火,那只鸡便不动声色的死掉了,其他的鸡也未曾受到惊扰而轰动,所以,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;至于那只鸡是不是我家的,或者是不是其中一个小伙伴家的,他们才不管。他们匍匐在乱草丛中猎杀家鸡的样子,很有点像现在的抗日神剧里神战士狙击傻逼鬼子。

他怎么能不挨打呢,人们在寻找自己家的鸡时,一定会在某个旮旯,发现湿漉漉的鸡毛,和一个黑乎乎的小火坑。五里三乡都知道,能做出这种事来的,只有我弟弟。何况这个案子,总伴有他同伙的供词。那几个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转的孩子,一小顿刑讯逼供后,就能全部招认。但出卖他们的领袖,并不能阻止他们的领袖继续领导他们。我弟弟有领袖的气度,他是宽宏大量的,从不计较是谁出卖了自己,因为在这些孩子出卖他之前,我的弟弟已经在母亲面前先行坦白了。在我母亲拧着家里的老母鸡去赔偿的半路上,能迎面碰上准备登门兴师问罪的邻居。

挨了打的弟弟跑了,顺便消失的,还有家里的盐罐子和搪瓷盆,以及父亲修板车时换下的轴承里的废弹子。

他继续打他的鸟,我继续垒我的狗窝。

三面墙垒好后,我用黄泥糊好砖缝,狗狗是要在里面过冬的。那时候的雪,比现在下得多,下得大,冬天的日子也特别长,完全不像现在,还没到春节,春天反而先到了。

狗舍的主体结构完成了,我就把场院里翻晒了好几天的新鲜稻草抱过来,一层一层的铺上去,然后用手摁摁,感觉到很舒服了,狗的床铺就算完成了。想到四十年前我亲手盖的狗舍,到现在我都能闻到狗窝里干净、新鲜、柔绵的清香气息,红泥的气息,稻草的气息,阳光的气息。那是多舒服的一个狗窝啊。

借着稻草裹挟着冬日暖阳的气味,我开始用枯枝做檩子,用细竹条做槅子,再找父亲要上一些篾,把它们纵横交错的绑好,盖上废塑料布。如果能找到谁家拆旧屋或者盖牛棚时扔下的一块油毡布,那是再好不过的了。

下一道工序是在塑料布上面盖上“齐草”。

“齐草”是个什么?齐草,顾名思义,就是整齐的稻草,从根到梢一根根清理得整整齐齐,像菜场上一把一把摆卖着的韭菜,父亲叫它“齐草”,我们也这样叫。齐草是最好的糯稻草,糯米产量低,是大米中的贵族,它的草也是草中贵族,结实牢靠,柔韧度远非一般稻草可比。每当几升薄田里的糯稻成熟了,从收割到脱粒,再到被整理成清爽的一小捆一小捆,这些都由父亲亲手完成,一家人中只有他能把糯稻草整理成齐草。父亲把这些小把的齐草用陈年的齐草绳捆扎成大捆,搬到楼上去雪藏。等到了冬至,一年的农活干完,又赶上阴雨天,父亲就把它从楼上搬下来,坐在小板凳上,拿出要桩,开始绞草要子。“要桩”是什么?是一种绞草绳用的工具,木制的,瘦长的圆台形,一头大,一头小,长不到一尺,大头直径不过十公分。齐草在它的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,拔出要桩,就成了草绳。因为积年的使用,要桩十分光滑,绞完草绳,就被父亲收藏,我们是不能随便拿来玩的。“草要子”又是个什么?就是用要桩绞成的粗草绳,来年捆麦子、水稻用的。有时候父亲也用手搓草绳,拿上几根齐草,分成两股,朝手心唾上几口唾沫,就能把齐草搓成非常结实的细草绳,细草绳是用来捆扎篱笆用的,也可以固定豇豆、丝瓜架。齐草不能全部绞成草绳,还得留下一些,开春时用来捆秧苗,捆秧苗只需要两根齐草就足够,现在菜场里偶尔见到用齐草捆扎的青菜,那是极环保的,可惜齐草越来越少见了,各种方便快捷的尼龙绳代替的齐草。

因为齐草不多,用途广泛且为必须,所以我们就不能随便用它,盖狗舍用齐草,是非常奢侈的,必须找父亲讨要才行。为防止我跌落,他得亲自爬上木梯,去拿。他在楼上嗡嗡的问:够不够?“够!”其实不够,我想把狗舍盖得厚实些,能抵御刺骨的寒风,所以,在接过父亲的齐草后,我会趁他不在,再偷偷的上楼一回。他是绝对不会想到我偷了他的齐草的,他以为那些齐草都是他给的,没有掺和着我的“偷”。

盖上齐草后,压上一层黄泥,再用破瓦和大片的薄石块压住,用一块破布帘子盖在狗门上,一个温暖舒适的狗舍就算完工了。

我把小狗塞进去,反复几次过后,它就记得自己的家了。

每当我坐在门前做作业,这些狗就在桌子底下钻来钻去,母亲便拿着棍子,一边怒呵一边驱赶,但是,我的狗,她又怎么能赶得走呢?母亲还没有转身,它们就又不约而同的在我的脚下绕着了。

我最大的快乐,就是下雪的时候,抱起其中的一只,捂手,暖胸,打发寂寞。那个时候,喜欢读书的小孩子,是最寂寞的。当我捧着从老师那里借来的《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》一遍又一遍的读的时候,它们就在我的身前身后安静的坐着,如果觉得无聊了,就去厨房,闻闻油腻的香气。其实母亲也喜欢狗,她把每餐吃剩下的饭菜存着,掺和些菜水,留给它们。没到开饭时间,她会唤狗,扔给它们一片粘着油盐的菜叶,让它们去哄抢,结果,那些狗,就再也离不开她了。

后来我才知道,母亲之所以爱这些狗,要这么做,是因为狗狗会为了一片菜叶而放弃我,我因此而获得了安静的看书的机会;我正是借着这些空白时间,将老师借给我的书,抄了一篇又一篇,记忆中最深的是抄写蒋光赤的《鸭绿江上》,我一边面红耳赤的抄写,一边偷偷的流泪:我十四岁那年,从蒋光赤那里第一次接触到了“爱情”……这些,是没有读过什么书的父母所不知道的。

可惜的是,几十年过去,我已完全不记得那些狗的模样了;但有一点可以肯定,那些狗,来了又去,去了又来,只是来的不是去的那一只。

我问过弟弟,我的狗,是不是你弄去吃了?我知道他除了打鸟、偷鸡,照样摸狗。

“怎么可能!”这一点我信他,因为他非常喜欢我的狗,每到大雪封门,我们围着火盆玩耍的时候,几只小狗常做绕膝欢,在我看书的时候,他便带着小狗们疯闹。他是绝对不会对我的狗下毒手的;而且,我的狗就是他的狗,他的小伙伴绝对不会招惹领袖的大哥。

再后来,高中要住校,大学在异地,工作在他乡,再也没有机会养狗了,也没有理由更没有地方去搭建狗舍。多少年过去,我完全记不起那些年我养过的黄的狗,灰的狗,黑的狗,白的狗……每年冬天我为它们建造的狗舍,早就和老屋一起被夷为平地,村子迁到马路边后,曾经的“家”已沦落为荒原。

父亲逝去多年,他用过的要桩,已不见踪影;齐草、草要子什么的,现在的孩子闻所未闻。

现在,每次穿街过巷,见有人牵着小狗,总忍不住要多看几眼,但它们都不是我曾经养过的某一只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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